前天,孙子的妈妈给他剃头,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任凭他妈妈摆弄,好个乖巧样。孙子快四岁了,活泼好动萌萌哒。他翘着二郎腿,微低头,或左顾右盼,或手摸脑袋。看这架式,我还担心他不配合,结果还不错,应该说配合得很好。
看到孙儿现在的架势,我想起了孙儿剃第一个头时的情景。孙儿的姥姥是北方人,北方幼儿有剃十二晌头的习俗,剃十二晌头可有讲究。幼儿出生十二天后,我们在一家老传统的小理发店,接来一位己近六旬的女性老师傅。进屋后老伴端上四个荷包蛋。师傅一声恭喜状元郎,老伴忙呈上装着八十八元八角的红包,讨个吉祥。
老伴抱着孙儿,师傅先净手,尔后在孙儿头上摸了摸。师傅拿出刮刀,在荡刀片上佩了几下,尔后在孙儿头上,轻轻地旋了一圈又一圈,头顶留下那么一丁点。剃下来的头发由孙儿的二妈用个盘子接着,盘上有块红布。头发用红布包上,交给孙儿的妈妈压在枕头下,到时再缝进孙儿的枕头内,据说可以长命百岁。中午全家人在一起,开心地吃了顿饺子。这一天的活动,京津风俗叫“捏骨缝",即从这天起,产妇可以下床行走,在室内适当地活动活动了。
望着孙儿,思绪不断,勾起了我儿时的剃头样。记得是刚读小学一年级,那是个夏日。中午吃完饭,父亲要我去剃个头。当时也不知为啥,就是不肯去。我害怕什么?我回避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肯去。母亲哄我,父亲吼我,我横直不动身,一副耍赖样。父亲来脾气了,找来一根细竹条子,在那吃饭的小四方桌上猛地一抽,一声大吼:走!剃头去,不然打烂你屁股。我有点倔强地不肯走,这时父亲左手把我衣领猛一拽,拖着就出了大门。跌跌撞撞,歪歪扭扭,走下那凹凸不平的青石台阶,踏上砖渣铺就的大马路。
我在前面边走边抽泣,父亲手持竹条,时不时象征性地抽打着我。我像个罪人,在父亲的押送下,转过四叉子,走过雷达巷口,直达那吓人的剃头铺。剃头铺坐落在宏伟的红旗工厂对面,是间老式的木架子屋。大概二米八的开间,低于路面二十公分左右,泥巴地面,坑坑洼洼。房屋没有任何装修,老式的黏土瓦,阳光透过两排六块玻璃瓦直射屋子中央。一个煤球炉烧着热水,旁边有个铜脸盆。两位师傅摇着蒲扇,中午无客人,他们正在聊天。
我坐上摇晃的靠背椅,不忍看镜中的自已。父亲右手拿竹条,左手夹支烟,立于侧旁。剃头师傅给我套上那脏兮兮的围裙,把我的衣领往内一翻。拿着手推剪,在我的头上,从四周往上推。三下五除二,一口茶的工夫,一个小平头即成型了。师傅拿出折叠式小刮刀,像把电工刀,比电工刀要宽,刀背很厚,圆型手柄。只见他在那两尺长、两寸宽的荡刀牛皮条上,将刀口上下佩了几遍,而后在我后脑勺,沿发际线刮了一遍,将那绒毛刮掉。然后用温水清洗了两次。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父亲给了一毛五分钱。等付完帐,我拍拍身上的头发桩,摸一摸头发还剩多长,忿忿不平地、直接去了丁公祠的学校。那个时候小孩上学,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有大人接送的。
到了七十年代头,那时刚参加工作,意气风发,兴趣广泛。年青人,对头型都比较讲究,我也一样。为此还买了一把推剪,一把条剪,一把条梳,自己还特意做了一个书本大小精致的工具盒。每逢星期日,三五好友互相剃个头。发式根据各自头型,精心修理。什么大背头,长分头,飞机头,小平头都不在话下……此时的剃头成了一种享受,一种乐趣,一起亲切的交流,洋溢着朋友间的一种互信。
改革开放后,理发厅变成了各式的洗发屋,美容厅。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抑或哪种理由,头发已是那么长了,我才去剃个头。剃头对我来说好恐怖,一直来每年最多剃三五个头。如今韶华远逝,发己鬓霜。不愿直面衰老的抗拒心态,更促使我远离了洗发屋。
回首往事,我幡然醒悟:剃胎头原来是追求那长命百岁,蕴含着人们对小孩未来的美好祝福。年少时害羞、生怕剃了光头,那样会成为小伙伴们的笑柄。成人后出于对美的追求,则极尽可能地呵护着那一头乌发,尽展青春的魅力,让头发潇洒飘逸。啊,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剃去烦恼三千丝,留下清平一生享。流年沧桑,往事如烟。原本平平常常的剃个头,却让我纠结地走到如今。细细想来,都是那缥缈的虚荣心,在我灵魂深处,隐隐作怪呢。
作者简介:老文子,湖北江陵人,民间诗歌爱好者。工作之余,喜爱捕捉生活中的灵感,抒发美好的感情。他认为,做人越简单越好,生活越简单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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