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 我生伊未生 悔 此生没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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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美好的祝愿，并不能在所有人身上都变成事实。他默默地喜欢她喜欢了近30年，直到她生命终结时，他依然像最亲的亲人一样守候在她身边，看着她离去。这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呢？
    他叫龚宜江，在本省一个沿江城市，很想讲述自己这段延续了近30年的感情，但因工作繁忙不能前来武汉。于是，记者通过电话对他进行了采访。
    ■讲述：龚宜江
    ■性别：男
    ■年龄：52岁
    ■学历：初中
    ■职业：工人
    ■时间：6月27日—30日
    ■方式：电话采访

    我生伊未生

    我至今还记得童秋兰来到我们厂实习时的情景。那是1985年春天，她是一个即将毕业的技校生，跟同学们一起来我们厂实习。她是那么好看，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半年实习期结束后，她和同学们被分配到厂里工作，我是他们的师傅，又是车间主任，就利用了一点小特权，把童秋兰要到我所在的车间。

    童秋兰不仅人长得漂亮，还那么单纯可爱，当然成了厂里小伙子们争相追逐的对象。但因为工作关系，我有更多机会直接与她近距离接触，但那时我23岁，她才16岁，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大了，我不敢贸然追求她。我把她当妹妹，工作上生活上都很照顾她，她也很依赖我、信任我，有什么事都跟我说，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把我当“男闺密”。但我实在太喜欢她了，还是忍不住想把她变成我的女朋友。我试着和她单独约会了几次，她也单纯地欣然赴约。我跃跃欲试想向她表白，终碍于她年龄太小、一副浑然不谙世事的样子而放弃了。我决定一辈子只把她当个很喜欢的妹妹。

    两年之后，我25岁，跟现在的妻子结婚了。我结婚时，童秋兰还跟厂里的同事一起来喝了喜酒的，那时她18岁，还没谈恋爱，仍然单纯得像透明的水晶。望着跟别人一起嘻嘻哈哈喝喜酒的童秋兰，我心底掠过一丝遗憾。如果真有来生，请让我们年龄相当，不要有时间差，在同一时间成长，在同一时间情窦初开。

    那个春之夜

    童秋兰在20岁那年开始谈恋爱了，对象是新华书店的一个小伙子。以当时的观念来看，对方工作是很不错的，事业单位，铁饭碗。我很为她高兴。

    不知道她的恋爱为什么谈了那么久，直到26岁那年才结婚。是不是恋爱中有什么波折呢？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她婚后过得似乎并不幸福。她老公是个很爱玩的男人，喜欢赌博打牌，陆陆续续输了不少书店里的营业款，听说搞不好还要坐牢，童秋兰只好省吃俭用帮她老公偿还挪用的公款。除了赌博，那个男人还拈花惹草，据说跟一个小学女老师有染。每每看到童秋兰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的心就很疼很疼。那个曾经清纯得如一枝带着露珠含苞欲放的姑娘，就这样日渐枯萎了。

    2000年，童秋兰从单位下岗，买断工龄后自己出去打工。这时，我多少有些欣慰，我庆幸我以前利用“职权”把一个学财会的培训名额给了她，这时终于派上用场了，有这一技之长，下岗之后，她另谋职业相对容易多了。

    不再是同事了，但她还是把我当个非常信赖的大哥，经常跟我保持电话、短信联系。我妻子知道我和她亲如兄妹，也不计较。

    大约是6年之后的一个春天的晚上，童秋兰突然打电话约我出去谈谈，她说她的婚姻走不下去了，想听听我的意见。

    记得当时春节过了不太久，外面还很冷，我们俩坐在街边椅子上竟然谈了三四个小时。童秋兰还是恪守中国传统女性“家丑不外扬”的“美德”，没多讲老公的不是，说什么都是点到为止，语焉不详。我也不便详问那些听来的传闻。她反复哭诉自己有多不容易，一心一意为这个家，却落得这个下场。

    路灯照着童秋兰凄苦的脸，照着她伤心的眼泪，我心如刀绞，多想拥她入怀，捧起她的脸庞，为她擦干眼泪……可是，我却什么也不敢做。我能做的，只是一遍遍违心地劝她，睁只眼闭只眼跟老公继续过下去，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此恨长绵绵

    童秋兰终究还是没听我的劝告，在当年秋天跟老公离婚了。他们是协议离婚的，离婚后，应她的要求，我去帮她清理东西、搬家。

    离婚后，她女儿跟她前夫一起生活，前夫很快又再婚了，可女儿跟继母关系很僵。快到中考了，童秋兰担心女儿的情绪会影响学习成绩，就把女儿接到自己身边了，母女俩相依为命。那两年童秋兰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就像她的一个娘家哥哥，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

    去年“三八”，我给她发了条短信祝她节日快乐。没想到，回信息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姐姐。她姐姐说，童秋兰病了，病得很重，3月6日刚刚在市肿瘤医院做了手术。我心一惊：肿瘤医院？难道是癌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童秋兰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自己一个人扛着呢？

    我心急如焚地赶往医院。看到童秋兰，我心都要碎了。她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人不能说话，但有意识，知道我去了，眼神里透露出欣喜。

    她的病是胃癌晚期，医生说，手术、化疗后，大约还有3—5年的存活期。我想，我一定要在她残存的不多的时间里好好陪陪她。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成了“陪护小组”中的一员，与她的姐姐等亲人一起换班在医院照料、陪伴她。

    经过几个疗程的化疗，童秋兰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今年春节前开始恶化。春节她是在娘家过的，我去看了她，她已非常虚弱，生命似乎随时会随风而逝。正月初六是她的生日，我想，这也许是她在人世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最后一个生日了，一定要陪她开开心心地过。于是，我召集了六七个跟她关系要好的老同事，去她娘家陪她过生日。我们一起吃了蛋糕，照相，会玩微博、微信的同事还把现场照片上传到网上了，让更多的同事看到。

    春节之后，童秋兰住进医院就再也没出来。我还是像以前那样经常去医院陪护她。4月28日晚，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我在她身边一直守着，直到4月29日晚上11点11分她撒手离去。跟我一起在她最后时光陪着她的，除了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

    我张罗了她的后事。站在她的墓前，我终于放下所有的伪装，泪流满面。我好痛好悔好恨。悔的是当初没有不顾一切追求她、娶她，爱护她一辈子。恨的是那个娶了她的人没好好珍惜她，疼爱她，甚至在她最后的时刻也没来送她一程。（文中人物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