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七十年代的农村后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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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的沙市，在农村人眼里遍地是黄金。随便一个单位的后勤管厕所的，每个月都能捞到两条烟的好处。农村合作社都有专人架着驴车到城里拉粪水做肥料，把管理员招呼得好，少往化粪池里冲水，就能拉到一车浓缩精华的好粪，路上遇到同行，棍子一戳，立而不倒，赞口不绝。那些年，经常传闻有掏粪工下池掏粪沼气中毒致死的，科普不够啊，直到后来农村也推行沼气池做燃料和照明。

最让农村青年向往的，是到城里找一份临时工，没有脏活累活的概念，就是每月都有工资发，农村人称之“活钱”。活钱可以让一个农村家庭发生质的变化。受“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影响，质朴的农村人以经商为耻，除了巴掌大的菜园子满足一日三餐所需，养猪都是要缴任务的，而且产生效益的周期也长。农村资源匮乏得连人的肚子都吃不饱，养猪除了猪都不吃的粗糠，就是到处割猪草了，然后拌些粗糠欺骗猪吃下去，常常猪食盆里拱吃了猪草，留下一堆脏兮兮的粗糠，一年到头，把头猪喂得跟个瘦猴似的。有一年我陪老娘亲去几公里外的国营牲猪收购站，一过磅，与120斤国标任务还差几斤称，收购站楞是不肯收，无奈只好到附近农家好话说尽，讨了一些猪食，威胁猪狠狠吃了进去，不等猪消化赶紧再去过磅，勉强过关收购！老娘亲这才愁容渐消，还给我买了一把糖果，这是在家里哄我一起来时承诺过的，老娘亲怕一个人奈何不了瘦猴样的猪猪，喊我做个帮手。

唯一来钱快点的就是鸡屁股了，应该是鸡蛋，那时有把鸡屁股称作银行的说法。自然也不能养多的鸡的，多了就要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隔几天就能攒上几斤鸡蛋到大队部的小卖部卖钱再买回日用所需的酱油醋盐什么的，当然还有茶，三匹罐的茶。

过去城里哪有现在企业派人上路求爹爹告奶奶央人上班的啊！城里人的子弟想进厂上班都要把父母顶替了才有机会，那时没有电脑啊手机啊，城里的孩子也闲不住啊，不上班就被视为没能耐，连女朋友都谈不着，千方百计说服父母退休，好孝顺的孩子啊，要是搁到现在，没单位就不上班啦，啃老！

农村人要是能进城里找份临时工是件很体面的事情，还能结识一些城里朋友，谁家有用不完的蜂窝煤票、粮票，都能倒腾到农村换钱的。那个时候蜂窝煤炉子在农村不是很普遍的，没有计划票就买不着蜂窝煤，只能砍柴烧。

沙市市与江陵县接壤的穷村有个叶家，是穷村里的最穷户，父母基本丧失劳动力，独子大龄也无力婚娶，家徒四壁，家境号称“千根柱头落地，夜有万盏明灯，风来自关门”。屋顶是茅草，墙壁是竹竿裹草再泥糊，夜里能看见满天的繁星。

经人牵线，有城里适龄女青年愿意下嫁叶家，并马上能给叶某在沙市日光灯厂安排一份临时工作。天下竟有这等好事，难道不是传说？原来该女青年因考试差了2分未能继续深造，得了失心疯，时好时坏的，其父母为了给可怜的女儿找个依靠，不得不出此下策。

叶某自觉别无选择，就应承了着门婚事。当然家境也立即得到了改善，房子由娘家人请人来维修一新，婚房也是按照城里人的时尚装饰，刚结婚那阵子新娘也没有什么一样，活生生把一群农村后生嫉妒到死，认为叶某捡了个大便宜。

再后来就经常听到夜半歌声了，自己屋里，路上，且歌且舞，到底是说过教育的人，虽然疯，也疯得很有文艺范，并没有一些出格的行为。

不久生下了一个女儿，名字是姥姥取的，小名路群，学名叶璐琼。意思是希望一路的群众能够好心帮扶小孩长大成人，用心真的良苦。

女青年的病长期用药物控制的，可能是激素多了，身躯渐渐发胖，脸上也是臃肿的样子，听说后来因身体出现多种不适病故了。

许多年过去了，贫穷早已与之绝缘，那个村子也因为历史上的一场绵绵无绝期的占地运动全部拆除，各自散落到临时的租住屋里等待还迁房的建成。小路群也在好心人的呵护下，早已长大成人，为人妻母了吧。（东篱先生）